獨白與木乃伊毀滅者
關鍵字:自由創作、政府壓制、哲學的顛覆
作者在本篇文章中花費了大量時間探討什麼是哲學,以及哲學和其他技術科學的不同之處,目的是最後將哲學與政府之間猶如天敵般的關係引出。出於講述哲學的特殊性和其與政府壓制之間的關係,作者還指出藝術、歷史創作和政府壓制之間的關係。這一段可能不是全文最精要的內容,卻是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即便是在最為嚴苛的政府壓制之下,我們一般視為需要自由作為創作土壤的藝術和歷史仍能從中發芽。而以政府壓制會不利於創造和發展為由反對政府壓制在其看來則是偽善者的發言——因為這種觀點實際上將技術創作的優先度置於人生而不言自明的權利之前,未能直接反對違反我們對美德、自由和知識的信念的政府壓制。
在某些同學看來這一段可能平平無奇,但是其之所以會對我造成震撼,是因為基於我曾在中國接受教育的經驗,我在其中看到了更深一層的思緒流動——這不僅僅是偽善,更是懦弱。我所看到的懦弱情緒來源於我自身,實際上在閱讀譯者引言和對標題望文生義的階段,我便暗暗將「懦弱」二字與整篇文章掛鉤,認為人類對平滑史觀的偏好和對托爾斯泰所稱「極微量元素」的忽視實際上就是對複雜而幾乎不可解的世界及社會系統的恐懼——人類史和觀念史一齊構成的不是進步,而是懦弱史。
用這種方式揭發自己的懦弱可能不容易理解。簡單來說,每當我與在中國的同學或老師討論到政治與社會的相關議題時,除了對政府壓制的讚揚和正當化合理化言論,我們只膽敢讓政府壓制可能不利於某些技術科學或藝術發展的理由出現,隨後所有人會心照不宣的戛然而止。無人說出,即便我們都知道身為學生在學校討論其實這些並不算嚴重,並且大概率不會為此惹上麻煩:反對政府壓制的理由僅僅需要這不符合我們的價值和天性本身。
一些勇敢而聰慧的老師可能會在課堂上說:「為了我們國家的發展,我們需要做一個將技術和科學知識發展速度最大化的假設」。這段話的目的在於暗示學生,政府壓制並不能被完全正當化、合理化,甚至它可能是有害的。它的含義若被聰明的同學進一步延伸,我們便能從中獲取一個矛盾:政府壓制是不利於科技發展的,儘管教科書和主任政委都稱為了國家發展大家要全力促進科技發展,但實際上政府卻將政治穩定置於科技發展之前。於是我們得以利用這個矛盾,以全力發展科技是第一要務為由,帶出政府壓制可能不是那麼好的結論。以此理由反對政府壓制實際上無異於一邊下跪一邊碎嘴抱怨——但聰明的同學和老師都會做出這種暗示,因為這是在安全範圍內發出反對聲音的絕佳案例。其目的不在於反對政府壓制本身,而是俯身其下乞求施捨。政府會在這時候扮演賢明君主,於是乎有限度的抱怨和對地方政府的抗議實際上在中國並不被完全壓制,大學和企業可以申請合法使用VPN...
人民稱頌賢能治理,四海升平、國泰民安、繁榮盛世之景油然而生,眾人皆大歡喜。
我想不需要再通過其他案例來展現為何作者所稱之偽善在我看來更是懦弱,直至今天在許多事物上我都不敢純粹以不符合價值為由反對某些事務或者安排,儘管這是相當了不起的行為,我總是想要為其配上某些物質利益作為輔助。如今回過頭來想要和之前的心得一樣把整篇文章的脈絡理一理稍顯困難,讓我將上述的長段獨白視作對技術科學和政府壓制之間關係的詮釋,接著直接進入哲學和政府壓制的部分。
哲學是一種除開所有科學知識以外我們對現在所處社會的認知,是一種邏輯關係。和技術科學不一樣,哲學不是一門技術,不是一門科學,它無法用數十年如一日的辛勤研究和方法論革新取得進步。某種程度上來說它與方法論無緣,它既無法用演繹,也無法用歸納取得成果——它不是一個線性的學科。它既不存在過去,也不存在未來。它存在於我們當下的認知當中,屬於其中的一部分。其根本於一個非技術性的矛盾當中,這些矛盾自與人物的闡述、或於非人為的闡述。不論我們討論或重視這些矛盾與否,矛盾一直存在。
哲學誕生於矛盾,然後製造新的矛盾。我們在一片沙灘上挖取一些沙子想要填平眼前的坑洞,於此同時我們製造了一個新的坑洞。因此以哲學毀滅哲學是我們最可以確定是無罪的毀壞行為。哲學的創造和革新誕生打破了過去正統學說的壓抑和困擾,將正統這一僵死的遺物摔在地上。在這一創造和毀滅發生的爾後第一個瞬間,這個帶來創造的哲學就死了。它的體溫逐漸降低僵化,成為了需要被毀滅的東西。然而總是有人懦弱而戀舊的,總有人抱著過去曾是哲學的木乃伊戀戀不捨。而一個真正的哲學家會一腳將木乃伊的頭踢飛。他會踩在木乃伊身上說自己沒看到木乃伊,然後大家也就漸漸忘記木乃伊的存在了。
天才的哲學家會以前所未有的破壞力顛覆我們過去的認知,在其不經意間製造一場摧毀過去的風暴,像作者所說的康德的例子那樣。這與政府的意願相違背,因為政府的目的在於保持現狀,確保這種既定狀態來獲得穩定與和平。然而,正如作者所說,一個哲學家不論其在政治上是否謹言慎行,其都必然是一位反動家,於是哲學與政府間形成了完美的天敵關係。
在這之後我們面臨哲學與人類思想空白的抉擇,因為政府壓制所能造成的結果就是如此。然而正如我先前獨白所稱「沒有物質利益作為輔助條件的理由相當了不起,對我來說有些困難」的那樣,作者在最後選擇哲學時竟說:「它不需要證明,它對人類不可或缺,本身就是值得追求的目標」。實在是難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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