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論題:哲學作為解放者,以何種方式,抵抗思想壓制?
關鍵字:趨同的人、思想的解放者、哲學的本質、非科學的學科
- 源自追求完美的天性,人總是傾向統一的、終極的、放諸四海皆準的答案與目標,並樂於為此犧牲一切(尤其是那些會導致個體「差異」的言論自由);即使言論自由(更精確的說,異議)不過是呼籲大家「放緩腳步」(而非永久阻絕),在狂熱者面前,也不容存在。但有趣的是,最大膽和最具顛覆性的哲學言論,反而是在哲學最受壓制和最不鼓勵言論自由時所萌芽;對之,在享有充分自由的國家,反未見哲學精神百花齊放。
- 在回答這種奇特現象前,不可不談哲學的作用和問題的語境。「哲學」如同「解毒劑」般,使人們能對既定常識和深信不疑的「正統」產生新洞見或改變思考的角度,就算只是稍微懷疑,也能讓人們「有機會」從武斷、盲從的負面狀態中走出來。但,解毒劑終究只是解毒劑,只能稍稍「舒緩」已僵化的腦袋,而無法直接除去整體腐化的現狀;哲學和(真正的)哲學家不會告訴你「答案」是什麼,他們提供的只是「嘗試」:讓人有不同思考的「機會」,讓人有挑戰理所當然的「機會」,讓人有改變觀念的「機會」。哲學家無法也不會替你解決問題。
- 換言之,哲學家的功能只是把思考的「機會」擺在你眼前,至於你要不要行使這個機會(運用這個機會來嘗試解決問題),那都是每個「人」自己的事。倘時間倒回兩千多年前,即便蘇格拉底沒有被處死、即便當時的雅典有容忍異議的充分自由,惟若雅典人不願意行使這種思考的機會(安逸於傳統框架內,努力忘記煩人且沒有確切答案的問題),那蘇格拉底的言論對雅典人而言,只是耳邊風,城邦仍會繼續墮落下去,唯一的差別只有:蘇格拉底活著與否。雖然哲學家幫你摘掉了腳鐐(思想障礙),但你的言行卻彷彿腳鐐還在一樣(拒絕反思)。
- 此外,每個時代、每個城邦、每個社會都有屬於自己的問題,問題若不同,思考途徑自然相異,更不用說,各自的答案只專屬於各自。前曾述及,在受壓制狀態下的哲學和享受充分自由的哲學,從歷史角度來看,兩者似乎表現相當,甚至前者比後者繁榮,我認為原因可能在於:在充分自由的時代,人人都有自由思考和自由談論的機會,既然機會已普遍存在,哲學家便無須因過度悲觀而積極介入人們事務,只須確保人們能任意思考問題的答案,只有當人們因懶惰而完全放棄機會時,哲學家才會偶爾「當頭棒喝」一下;畢竟「解毒劑」只有在「嚴重中毒」的情況下才能發揮大幅功效,如果根本沒病或沒中毒,還不斷攝入「解毒劑」,反而可能吃出病(例如新的哲學轉為新的僵化正統)。對之,在受壓制的強制年代,人缺乏暢所欲言的機會,人的思辨能力持續處於不成熟的狀態,哲學家自然會義無反顧,拿棍子去敲每個人的頭(顛覆受限的思考方式和價值觀),因為每個人都嚴重中毒了;國家的壓制越強,哲學反抗的力道就會越大。或許這就是為何,自由年代與強制年代的哲學精神會呈現如此大的差異:不同處境所需的解毒劑「強度」是不同的,且藥效強不見得是件好事(這代表當下所處的一時一地腐化已深,需要給予強力顛覆和破壞),根治疾病(問題)的方法,只能靠個人自行找尋,無法依賴解毒劑。
- 因此,單純比較自由年代和強制年代之哲學繁榮,是沒有太多實益的,「上一代」的答案只會僵化「這一代」和「下一代」人的思考極限,一如作者所述:「哲學活動在不斷變化的新的人類情況中,永遠追求著新答案」,故「哲學」不存在「進步」或「退步」與否之問題,它是不連續的。脫離語境的答案,根本不是答案,只是僵化的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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