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字:理性主義、實踐知識、技術知識
- 作者在本章中闡述了其背景時代席捲政治和社會的理性主義思潮,並對其進行了批判。作者指出除了理性主義者奉為圭臬的技術知識外,還有作為傳統和不可言說習慣代表的實踐知識。後者在其時代為理性主義者所拋棄,並導致政治優先遭受重大影響。作者在笛卡爾和培根的著作以及其時代需求中嘗試尋找這種思潮的起源,最後引導我們反思可謂狂熱的理性主義思潮所帶來的後果甚至破壞。譯者序對全文基調和權重做了非常好的詮釋,作者在文中捨棄或僅僅簡略討論部分其認為無需過度討論的東西。在我看來,作者起碼在理性主義為何為新政治所接受以及兩種知識的性質方面的進一步解釋和分析較少。而本文則對這兩部分進行簡單的討論。
- 作者稱技術知識崛起源於理論工具的進步和新階級、新統治者、新政治的背景。笛卡爾和培根對方法論的改進使得人類在發現事物的真理方面取得長足進步,這種基本的理論工具所導出的技術知識是從零開始的,至少理性主義者是這麼認為。技術知識方法論主流門派崛起本身因應知識工具的進步之需要,而使人類站在了比以往更高的地方,獲得了更為廣闊的視野。而方法論的統一則至少在歐洲內部建立起了跨域文化和語言傳統的共同平台,使得過去五花八門的思緒亂流被整合成為同一門下。方法論的大一統和躍進給了我們相比過去過於宏大遙遠的視野,以至於我們自認看到了真理之路的盡頭。相比之下,傳統的實踐知識依然難以被制定成規則,即便嘗試去描述,也會在不同經驗和文化背景者的轉譯之下產生誤差。有了難以言喻的特性和巴別塔的功勞,各個傳統之下的實踐知識難以如同技術知識一樣被梳理為同一種邏輯語言。而如若歐克夏特所言皆然,其時代背景下的理性主義的政治是政治上沒有經驗的人的政治(p23)。是新統治者、新的統治階級和新的政治社會的所侵襲的政治。那麼無經驗者擁抱大一統且放之四海皆能被輕易理解的技術知識似乎是相當合理的決定。
一切科學,一切技術,一切實踐活動,都需要某種技藝,實際上無論什麼人類活動⋯⋯都包含知識。一般來說這種知識有兩種...雖然他們在實際是並不分開...第一種知識是技術知識...它的主要特質是可被精確制定,雖然制定它需要特殊技巧和洞見..馬路上的開車技術在《公路規則》裡...第二種知識是實踐的知識...它只存在運用之中,不是反思的...也不能被制定為規則...
這兩種知識是可區分但不可分開的知識...無人會假定屬於一個好廚師的知識局限於烹調書上寫下或可能寫下的東西;技術和我稱之為實踐知識的東西結合在一起構成烹飪技能⋯⋯技術與實踐知識也不以手段和目的件的知識區分。
- 但是這裡就產生了一個問題,作者稱技術知識與實踐知識之間不區分手段和目的,彼此之間也無法分開,無法互相代替。那麼依據作者稱,理性主義新無經驗者在實踐理性主義政治時必然從中獲取雖不以其為目的但是兀自誕生的實踐經驗和知識。如是則久,何能不誕生新的實踐知識和傳統?而這新無經驗者的實踐知識難道就隨風消散,任由技術知識佔據人類社會的所有空間?依作者對其時代下的理性主義的描述,其中一個可能性是基於理性主義排他而自我封閉的特性,有可能會在政治實踐的過程中將伴生的經驗剔除:「他等待著環境給他提供,但卻在解決問題時拒絕它的幫助」(p5)。這種單方面的輸出會輕視結果所帶來的回饋,只負責講不負責聽。而理性主義政治所具有的一式化特征和完美光環,則會將進入到耳朵中的,本應是構成實踐經驗的回饋扁平化為理性能力的不足。如果問題解決不了,那是自身理性能力或者負責執行者能力的不足,而不是理性作為純粹唯一工具的問題。我們在蘇聯五年計劃模式最後的失敗中可以找到相似的經驗。作者所言的理性政治實際上已經被框定了一定範圍以便批判,這種吹捧理性能力的理性主義,實際上是理想主義的另一種極端投射。理性能力被視為是沒有上限的,卻使思考方式過於單維而忽略了根本邏輯上人類理性有限的本質,進一步真正丟掉了理性的思考模式。
- 兩種知識不可劃分,其組合稱為技能。這句話往下延伸代表著在理性主義大行其道的時代之前,技術知識一直伴隨著實踐知識存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在此之前技術知識和實踐知識處於一個相對平衡的狀態,或者實踐知識完全蓋過技術知識的時代。對於理性主義之前,我們處於一個怎樣的時代,作者並沒有明確的闡述。而兩種知識的劃分,在我看來容易使人產生疑問。如果一個人沒有實踐政治的經驗而飽讀詩書,聖賢經典滾瓜爛熟。他能否傳授政治的技術知識?或許可以,那麼他能否傳授實踐知識?恐怕不行,一是因為他缺乏實踐經驗、二是實踐經驗難以空耳相傳。但若是如此,為何《孟子》中說:「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孔子不忍世道衰微,暴君奸臣恣意妄行,天下流斥無君無父母之學。於是周走各國傳授《春秋》,意圖將世道導回周禮傳統。孔子說:「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他所想傳授的道理已經在春秋中了。按照歐克夏特的兩個知識的分法,孔子作為一個沒有政治經驗的私塾先生,是沒辦法擁有政治技能或者政治作為實踐知識的。因此其只能傳授技術知識。但是技術知識本身無法構成技能,理論上能發揮的影響就有限,亂臣賊子為何而懼?可能有人會說,孔子遊說的君王擁有實踐知識,因此當孔子用《春秋》中的技術知識教導完君王後,亂臣賊子諸等小人就慌了,因為君王掌握了使國家回歸周禮時期天下秩序安定的政治技能。但即便如此,我們也不得不承認,至少在《春秋》中,蘊含了先前天下安定的傳統和不可言說之事。譯者序中有更好的例子,技術知識的代表是成文法,而實踐知識的代表是不成文法。上述例子無法說明作者對於實踐知識的定義是錯的,只是指出至少實踐知識仍可能被書面形式間接表述並以此流傳。用更現代的語言來說,這兩種知識可能本來就是同一個知識作為完全體的呈現,也就是作者稱為技能的東西。當我們以書面的角度去看待時,它呈現技術知識的模樣,而以傳統和不可言說的角度看待時,它呈現實踐知識的模樣。就像光同時擁有波動的性質和粒子的性質一樣,這是知識的波粒二象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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